第159章 格格不入

“帮吾?哈哈哈······老夫愿意洗耳恭听!”

谢安抢走了属于他的皇位,还说是为了他着想,桓温越想越乐,摊开双手让谢安畅所欲言。

“将军觉得,您现在的身份与大晋皇帝可有差别?”

“君为君,臣为臣,君臣之间怎有可比之处?”

谢安提的问题刁钻,桓温也不白给,他知道谢安才思敏捷一定是话里有话,所以压根就不上对方的套。

“呵。君臣有别!据在下所知:在大晋国,将军独掌十万晋军督各州军事,皇帝连宫城卫队也指挥不动;将军军令可通达各州各郡,皇帝政令却出不了都城;将军把控各州财粮赋税,皇帝吃喝也得看将军脸色。诸如此类举不胜举,说将军才是大晋皇帝也为过吧?”

“安石,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

谢安所说不假,可句句都是捋虎须逆言,就算桓温脾气再好,面色也显出不悦。

“吾的意思再明白不过,将军已然登上绝顶,为何还要慕一个虚名?”

“虚名?老夫为大晋殚精竭虑、戎马一生,早就该实至名归!司马氏一个个昏晕无道,丢了祖宗基业,害得中原大地异主,老夫代替一个无道之辈,难道不是名正言顺吗?”

“那将军代了司马氏当上皇帝,又能如何?”

“如何?老夫自是要号令天下英豪,北上讨伐胡贼,收复中原!”

桓温越说越是激动,司马氏昏晕无道人人皆知,为什么他顺应天命取而代之复兴大业,连谢安这样的名士也要阻拦?

“此乃症结所在!

将军请想,您十几年来三次北伐均是在形势大好之下功亏一篑,为何?

百年战乱、兵卒疲厌、百姓困苦······

大晋失去的并非只是一块故土,而是民心。

将军志在天下,并非谢某一蝼蚁能够阻拦,挡在您面前的是天命!天道昭彰,生生轮转。顺天者昌,逆天者亡。

将军已然位高权重,人间浮华尽享。谢某推新帝登基,既是顺应天道使然,也是为将军百年之后的名声着想!”

谢安张口不留余地,听得王坦之在一边汗珠直冒,心叫完了!谢安今日入营果然是抱了必死的想法,所以一点余地不留。早知如此,刚才自己哪如也骂上桓温几句,死后也能落个大义凛然的美名。

听过谢安的不敬之言,桓温把眼睛再次闭起,似乎是在思量其中含义。许久,桓温睁开双眼,轻轻打了一个响指。帐后,立即有人抱着一个木匣走了出来,打开匣盖放在王谢二人面前。

王坦之向木匣里一望,慌的连忙起身,坐立不安。匣内放着一颗人头,人头的主人两人也不陌生,正是今日爽约的五兵尚书陆始。本来两人都以为陆始是拒不奉旨,没想到却是人头已经落地。

“这条吴地土狗自不量力,小小蚍蜉也想撼大树根基!今日,这条土狗想从城东逃走,恰好被吾的儿郎擒住斩首,还有随行的二十三口一个不留!

文度、安石。天道宁论,吾命由吾不由天!今日,老夫给你们准备了一条活路,只要你们支持老夫登位,往事既往不咎!”

“多谢将军了。天道眷顾,谢某半生逍遥,已然不亏,一切从命!”

“好!安石不愧江东名士,洒脱!文度你呢?”

桓温图谋代晋之事多年,不会被谢安几句话就改变。更何况他现在已然不是孑然一身,就是想回头也不可能了。

王坦之显然不如谢安果决,他额上汗流成河,心里鼓声隆隆。是站着死还是跪着生,这个问题直接灼烤着他的灵魂。

‘罢了,谢安说的对,老天也没亏待吾,左右是死,给儿孙攒点福泽吧!’

“桓温,不用假惺惺的装大度了,王某人死也不会给你当傀儡的!”

想明白了里外,王坦之终于不用再藏着掖着,扯着嗓子直呼其名。

“好好好!想不到啊,想不到!文度你也是个硬骨头!两位名士果不负老夫的期望,来人呐,拉出去砍了!”

桓温一声令下,两边的红甲卫士一涌而上,将王坦之和谢安拿住,推出帐外。

此时,中军大帐外也是人满为患。桓温将所有来参见他的建康官吏全部放入军营,让他们亲眼目睹王坦之和谢安的下场,把恐惧和服从带回建康城去。

“阿爷,伯父真的要对王、谢动手!您不管吗?”

帐外稍远的地方站着一对父女,他们是昨日就到了新亭的桓冲和桓妙雪父女。见到王坦之和谢安被甲士推出,桓妙雪一阵心急,担忧之情脱口而出。

“没用了!为父昨夜劝了你伯父一宿,还是毫无作用。你的伯父反心已成,江东又要迎来一场浩劫了!”

桓冲叹了气,得知桓温大军挺近,一向与桓温意见相左的桓冲舍弃成见,亲往大营与桓温晓以利害。但桓温已经下定决心,根本听不进去桓冲的忠告。

“可阿爷,谋反乃诛九族的大罪,一旦伯父失败,吾一支亦受牵连。如此形势,咱们又该如何抉择呢?”

“唉!昨夜石虔转告老夫,说你大伯父已经同意支持二伯父起事。如今,桓氏一族中只有吾这一脉没有表态。你的祖父在临去前曾交待为父,全族不可专行一道,否则必有族祸,所以于情于理吾等皆不能站在你二伯父这一边。今日吾等就离城,回江州备战!”

······

牛车被安排在距离中军大帐不远的地方等候。谢安入帐后,苏和趁着无人理会他们的时机,快速将手弩拼好藏于身后。接下来的时间,他一边观察地形,一边用余光扫视王坦之车上的动静。

随同王坦之来的车夫重新戴好斗笠,靠在车厢上,面向中军大帐一动不动的坐着。若不留神,没人会关注到他的存在。静候中,苏和发现车夫的右手一直在有规律的敲击着腰间的皮带,而那条与麻衣相同颜色的皮带出现在一个车夫身上,又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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